诗人为什么“处处怜芳草”?因为芳草的颜色让他联想到记忆里的一条绿罗裙,绿罗裙何以让他恋恋不忘?因为那曾是他心爱之人所穿。可见,诗人并没有多么在意芳草本身美不美,而是芳草让他产生的联想让他对芳草更多一份关切。因甲和乙在性质上的类似或经验上的接近,让人见到甲而想到乙,这就是联想。
在美感经验中,联想经常“搅局”,让人的思绪插上翅膀,从事物本身飞向空中散漫飘忽。它可能为美增色,也可能为美蒙尘。比如说到赤壁,会联想到以少胜多的赤壁之战;说到陶渊明,会联想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看到红色,会联想到血液。
先生说:“多数人觉得一件事物美时,都是因为它能唤起甜美的联想。有些人看画,欢喜它里面的故事,乡下人欢喜把孟姜女、薛仁贵、桃园三结义的图糊在壁上做装饰,并不是因为那些木板雕刻的图好看,是因为它们可以提起许多有趣故事的联想。”我喜欢到乡村看看黑土瓦片、黄土泥墙的老房子,大多数人都不会觉得它美,但我觉得它让我联想到家乡和童年而倍感亲切;我也喜欢在黟县宏村看看坡屋顶、马头墙的徽派建筑,大多数中国人都会觉得它们美,我也不例外,它们让我联想到作为中国人共同拥有的乡土情节。
可见,联想除了为美做加减法外,也可以为不美做加减法。
《墙上的斑点》一书中,引起作者意识流奔腾的斑点结果只是一只蜗牛,它美吗?也许谈不上,但它引发作者的联想、思考和笔法,为读者带来了愉悦的阅读体验。《窗》一文中,两个病人面对同一扇窗,一个总是看到墙一个却总能看到多姿多彩的外界生活,究竟是窗外的世界精彩还是人的联想精彩?答案不言而喻。无论上面哪一个例子中的联想,都给人带来快感的体验。
但,联想所伴的快感是不是美感呢?
在本篇中,先生对于美感与联想这个问题,赞成形式派的主张,反对杂联想于美感,即不采用“表意的成分”去看一幅画,也就是不问画里画的是什么,也不问是怎样的人物、是怎样的故事、有什么意义。只注意它们的颜色、线纹和阴影。先生说:“美感起于直觉,不带思考,联想却不免带有思考。假如你是武昌人,你也许特别欢喜崔颢的《黄鹤楼》诗;假如你是陶渊明的后裔,你也许特别欢喜《陶渊明集》;假如你知道达·芬奇的声明大,你也许特别欢喜他的《蒙娜丽莎》。这都是自然的倾向,但是这都不是美感,都是持实际人的态度,在艺术本身以外求它的价值。”通常,我们在美感经验加上的联想太多,容易让我们忽视美本身,但我不排斥在美感经验上加适当的正向联想,以桂林山水为例。我不是桂林人,也觉得桂林山水美轮美奂;我先感受到桂林山水的美,才知道“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的名言;我也不是因为听到“桂林山水甲天下”的赞美才喜欢桂林。而是桂林的山水本身就是美。给人以美的享受。我不用去数九匹马到底是哪九批,因为那一面山的在阳光下在烟雨中的色彩千变万化;我也不去想“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到底指漓江的哪一段,因为漓江的水就是清澈见底波光粼粼。这山这水美得令人心旷神怡、心向往之。更不用说,当导游在为游客观光时讲解的一些神话故事、美丽传说,更让人对桂林山水印象深刻,这不正是正向联想为美感做加法的最好例证之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