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又一次为他的草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有刚烈贤妻却无缘白首。这样的打击是巨大的。在痛哭两场之后，他已神志不清。人生目标已失，飘飘何往？没有意中人堪寻访，就幻想一个出来。早有跛足道人在等他了，那就削了发，随道人一起去吧。

道人的话是值得深味的：“连我也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湘莲在问道士，也是在问自己。他在思索：万事万物与他的关系、他自己与他的关系，他人生的意义在哪里是什么。而他此时心态也与道士的回答暗合：“不知道此系何方我系何人，不过暂来歇足而已。”

湘莲在此得到了答案：天地一瞬，他便是这一瞬之间的公子红妆之一，也不过是在这一瞬之间驻足歇脚的人罢了。从此他连自己原本只看重的“我心”也都抛开，成了真正的万物皆抛，一无所求。他此时彻底无所羁绊、无须归宿，不需要用任何事物来证明自己和形容自己。正应了大观园里参禅的那句话：无立足境，是方干净。

至于柳湘莲的最后结局，也有研究者认为：“训有方，保不定日后（甲戌脂批：言父母死后之日）作强梁。（甲戌脂批：柳湘莲一干人） ”或许暗示柳湘莲之后与强盗有瓜葛，只可惜文本无考，并无定论。他是幸运的，幸运的是不经意之间，获得了绝色“尤物”的至情至爱；他又是不幸的，有情人还没有来得及长相厮守，就已经阴阳相隔……

柳湘莲赞

柳湘莲一风流荡子耳，尤三姐遽引为知己，岂曰知人。然纨绔中无雅人，文墨中无确人，道学中无达人，仕宦中无骨人，则与其为俗子狂生、腐儒禄蠹之妇也，毋宁风流浪子耳。不然，三姐死矣，几见纨绔之俦、文墨之俦、道学仕宦之俦，能与道人俱去者哉？湘莲远矣！

骂杀。为其所骂者，亦点头咋舌曰：“快杀！”

（涂瀛《读花人论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