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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好多文友都在文章前面加了这么一句声明,我索性也加上一句,不过心底倒觉得这是无所谓的,文章只要写出来,无论是名家还是三教九流,都是供人消遣的,不过加上责任这一词,事情就变得复杂了许多...
眼下也是刚过了新年还没到十五,坐在屏幕前敲键盘的我突然也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的年味。估计大家也都有过这种突然间恍惚到回忆的感觉,我回忆里面的年味,有一种蓝色圆珠笔画出来简笔画的质感,80年代的老家属院,掉漆的黄色木制门框,扶手宽大硌的怎么坐都不舒服的红漆木制大沙发...至于为什么是蓝色圆珠笔的质感,可能是因为当时家属院的窗子大都是一种蓝色的,铝合金条框的推拉窗,大中午透进客厅的太阳就有一种淡蓝色且生硬的质感。
大概是一六年左右,我还在上学,那时家里的老人还健在,每到过年父母辈的几人都会团聚在这个老旧的房子里度过新年,通常还会坐在一起包饺子,看春晚。炸货在我们家的餐桌上是必不可少的,依稀记得过年产量过剩的炸货几乎能吃到二月中旬。虽然我还是比较害怕满满一锅食用油噼里啪啦的声音,但我也曾偷偷到厨房观摩炸东西的场面。身形高大的几个男人不足八平米的厨房里几乎站不开身,其中厨艺最好的一个穿着唯一的围裙站在煤气灶上那满满一锅油前面,次之的在煤气灶左后侧的案板上准备各类的肉品腌制好等待下锅,不乏有五花肉、里脊肉、荤素丸子、鸡块、带鱼等,这其中我最讨厌的就是带鱼了,其实倒不是因为带鱼难吃,而是因为带鱼的刺太多,不能同主食一起下口,实在难以解馋。炸东西的过程极其忙碌,几个大人几乎要忙一上午才能把过年的炸货置办齐全,当时的家庭条件也还说得过去,甚至有的单位已经发了炸好的各种食品,但我们家还是每年都要自己炸一些,一来是为了热闹团圆;二来是这些自己炸出来的比市面上卖的确实要好吃上不少。炸货什么时候最好吃呢?大概是刚出锅,稍微有一点点放凉,可以一口吞下,但仍能感觉到油的余温且不至于烫嘴的时候,什么蘸料也不需要,只需要大口地往嘴里塞上几个,酥肉也好,鸡块也好,肉香和油香都会在精神和舌尖得到满足。
炸货的时间一般是大年三十早上,大家陆陆续续的就来到了家里。作为小辈的,先拜拜年,收了压岁钱任务就基本完成了,可以去拿钱换成炮仗炸一炸厚厚的积雪。当时的家属院几乎邻里之间都相互认识,不认识的打过照面见面了也要问句新年好的,如果当时你站在家属楼的西面去看,几乎每家的厨房都向外飘着炸货的滋滋声。
当天的中午饭来讲,比较有条件的家里会定好饭店,通常都是在家属院北面的一家豫菜,味道还是相当可以的,条件稍差点的中午饭就用备菜时厨余的各种食物做个烩菜,也是十分美味。这时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都在期待那一顿把整个三百多天各种情绪融汇交错烘托到顶峰的年夜饭,这一顿几乎是不会订在外面饭店去吃的,我觉得可能是相比于饭店,剩去了回家路程的劳累不说,更是多了一份在家的底气和心安,家这个概念,自古以来就带有一种庇护所一样的感触。
那天的年夜饭依稀记得大人们喝了不少的酒,我对其他的印象不算太深,但对那只高四五厘米,杯身透明,印着蓝色花朵的酒杯十分深刻,它倒不是传统酒杯有托底的造型,它就是我平常喝水的玻璃杯缩小的版本,我对其印象深刻是因为年年我都可以见到这个杯子,其他的杯子莫不是摔碎了就是找不到了,只有这个杯子年复一年的坚持了下来,直到后来搬家,我们没有想起来它,就没再见过了。
小的时候极其喜欢大年三十的晚上,那是我唯一可以“合法”熬夜的日子,我会祈祷让大人们不要睡觉,最好熬上一整个通宵,因为这样我会比自己熬夜更有安全感。
从年夜饭结束了之后的日子就变得快了起来,初一初二一天天的过去,每天都有必要的任务去完成,时间就这样走啊走啊,走到了终于把所有事情都忙完的那一天,大概时初六初七这样的时候,大街上几乎也没有什么人,那时过年连商户都不会开门,地上还有薄薄的雪,但不足以让我堆起来放炮仗了。
那是一个有点寒冷的下午,家里的老人在床上休息,父母辈好像也没有在家闲着,我独自以一种极其需要钻研的姿势躺在那个扶手宽大的红漆木制沙发上,哪怕是动一下仿佛就会破坏掉这种舒适感,我就用这种姿势看着电视里活蹦乱跳的动画。可能是躺的时间久了,我有一些嘴馋,倒不是饿的那种,也不想打扰家里人休息,我便自己跑到厨房寻找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年后的冰箱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并且冰箱里的东西肯定是不能直接拿出来吃的,剩余的食物或是打算晚上吃的都会用一个碗或者盘子扣在上面,防止蚊虫靠近。没开灯的厨房稍显昏暗,我终于在案板下面摸到一个沉甸甸的盘子,以我的经验来讲,这一定是炸货。我在想,只要不是带鱼就行,于是我忐忑的一点点打开扣在上面的盘子,刚打开一条缝时,我看到炸货特有的金黄色的外皮好像还在往外冒油,一阵阵香气钻进我的鼻子,虽然这是一盘已经放凉了的炸货,但作为看动画的零嘴绝对称得上顶级。我干脆一下把盘子打开,但打开的同时我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里面是满满一盘炸带鱼。不过到了这种光景,像我这种吃货哪还顾得上喜不喜欢,端起这盘带鱼就回到了电视机前,当时的我没有想到,这盘带鱼会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变成一篇文章。
放凉的带鱼略带一点腥气,倒不是猪肉的腥臊味,是一种带着鲜甜的腥气,对于猎奇的食客来讲应该算得上有趣,我看着那长短不一,各有宽窄的一片片带鱼,挑起了最规整的一块长方形的、周边面糊宽厚的吃了起来,先是面糊的香味,像是面包一样绵密的口感,但却是咸香咸香的,用舌尖和上鄂挤压起来还有油水向外冒出,伴着鱼肉的香气,十分美味。接下来是鱼肉的部分了,由于数量也比较丰盛,我吃起来比较奢侈,两边带刺的就直接丢掉,捡起中间最大的鱼骨就开始吃肉,带鱼虽然刺多但好在较为工整,直接双手拿起用牙齿就能将为数不多的鱼肉撕扯下来,带鱼鱼肉和鲤鱼不同,十分紧实,放在嘴里一压就能变成好几条鱼肉,再加上面糊的油香,让我第一次觉得带鱼也算是炸货中的极品,看来是之前错怪了它,但谁叫它不能与主食一同酣畅淋漓的下肚,也便有些天妒英才的意味了。
不知不觉一盘带鱼就打扫干净,我也吃的几乎走不动路,就用之前最为舒服的姿势躺在沙发上,躺着,没有睡着,小孩的精力都十分旺盛,躺着,躺着,就这么定格在了蓝色圆珠笔油墨质感的一个下午...
后来,我再也没有吃到如此好吃的带鱼。
大抵是因为家里的老人已经不在了,我的父亲也生了一场大病,我也长大了。
后来,我还是不喜欢吃带鱼,但我一直记得那天下午冒油的带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