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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经二十二天的回忆和记录,我记下了二十二篇文字。我是真没想到我能写这么多,一开始我以为也就能写六、七篇。如今回首看,小时候的这些小吃食,在我的回忆中慢慢都浮现了出来,因为它们本就存在记忆中,似乎是忘记了,但真正去回忆时,它们又自然出现。
我个人觉得我回忆出了大多数,但肯定没有回忆完全,也许在将来的某个时刻我还会想起一、二。就像前面写《奶奶的小偏方》时,我以为我已经写全了。后来婷婷妹妹告诉我,奶奶教过她一个治疗冻疮的小偏方,这个小偏方让她的冻疮彻底治好了。婷婷妹妹这么说的时候 ,我才慢慢忆起,奶奶那时应该也用这个偏方给我治疗过冻疮,因为小时候我手脚都生冻疮,奶奶没有理由不给我治疗。也许好得太快, 没有受过更多折磨,记忆反倒淡漠了。
在写“家乡的吃食”这个小合集的时候,比前面写“转乡人”、“爸爸的副业”、“农事”这三个合集时体验完全不一样。之前写那三个合集的时候几乎是我自己“孤独”地写作,而写这个合集时,和我交流的读者明显增多。在和读者朋友的交流中,我也收获了很多。比如写“韭菜盒子”时,读者“老刘”就给我提供了很好的参考意见,他说烙韭菜盒子不要放油,一定要盖上盖子,放油容易糊,盖盖子熟得快;和面要一半用烫面。他显然是自己的经验之谈,而这样的经验是我的家里人所不具备的经验。昨天有个读者又提醒拌韭菜馅儿的时候放小苏打和油,这样可以保持韭菜的碧绿,也不容易出水。还有两个读者提到,韭菜盒子里面不要放鸡蛋、不要放其它的调料,就取韭菜的香味。虽然口味是从小培养的,但看看大家不同的说法,我确实增长了见识。我认可我家乡的做法,也认可其它地方的不同做法。还有读者说以前炒韭菜旁边几家都能闻到韭菜香味,如今就算凑近去却只闻到股青草味儿,这说法确实让人感到忧伤,觉得终是吃不到当年的韭菜盒子了。
小吃都带有地方特性,大家口中小吃的名字,也大多带有方言语音。这些语音有时候在普通话里面甚至找不到对应的词语,但用方言叫出来会觉得特别有乡土气息。这种乡土气息也带着每个地方独特的审美。我写“面疙瘩汤”时了解到,我们的面疙瘩汤在东北叫“疙瘩汤”,在诸暨叫“麦夹叽”,在山东新泰叫“沽渣头”。在陕西某地叫“夹老哇撒”,在山西北部叫“拌汤”。简单的一碗“烫饭”也是全国人民都喜欢的,在福建叫“熬饭”,在诸暨叫“煠饭”,在哈尔滨叫“菜粥”,在江西叫“菜饭”,在江苏叫“咸泡饭”,还有的地方叫“烩饭”,出生在湖南的红梅姐姐小时候去大姨家作客,吃了这个饭,作为小孩子的她形象地把这叫“潲饭”,也是充满童趣。当然中国那么大,还有很多地方会吃这碗饭,叫法也一定还有很多种。对于我来说,记录了自己的回忆,还能和这么多朋友交流,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
有一个叫“舰长”的读者朋友,这段时间关注了我很多篇文章,且不吝与我交流一二。我估摸着舰长应该比我年龄大一些,因为他知道更多过去的事物。作为诸暨人,舰长对诸暨非常了解,给我介绍了诸暨的“藤羹”,告诉我固定在灶上的铁锅叫“镬”,还给我普及了“石磨”和“水磨”的区别,一并告诉我一个谜语“姐姐花肚皮,妹妹花肚皮,肚皮对肚皮,肚脐对肚脐。”我们作为一个人来到这世间,在这世间真实生活过,我们每日睁眼看,竖耳听,这世间的一切不知不觉中就收入我们心底。这世间的每一个人才是活生生的“历史书”,且这样的记录比那些写成文字的历史书,更真实,更生动。
当然写下的文字,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留言的读者中,有人质疑我写的小吃食名字是否对?这是地域问题,其实都对。我喜欢的油馍,有人说不好吃,这是口味问题,个体差异。我写家乡的方皮饺子时,有读者觉得我写得有问题,认为我把馄饨当饺子,但是我的家乡就叫饺子,从我能记事起,就这个名字,从未有过“馄饨”这个名字。馄饨还是后来离开家乡之后,去到其它的地方,才认识到的。我写面籽汤有读者觉得不值得一提,但对于他可能是这样,对于我却意义非常。所以,我个人觉得这并没有对错,只是饮食习俗不同而已。写“糍粑”时把一位老者惹生气了,对方认为我是在瞎写,认为那个时代家里不可能做糍粑,更没有油炸糍粑。我估计这是位经历过饥饿年代的读者,看我的文字,误以为和我是同时代的人。这是不同时代的碰撞,同样的食物,不同的时代,有的时代没法吃到,但都见过,比如我父亲的时代;有些时代可以敞开肚皮吃,但可能见不到了,比如我女儿的时代。而我有幸处在这两个时代之间。
写作中除了陌生的读者,还有熟悉的朋友也来看我的文字,他们的关注让我感到亲切无比。我们在西安相处了四年的赵蕾同学,我一直以为她是土生土长的陕西人,在写《糍粑》时才知道原来她是湖北老乡,她虽离开了家乡,但家乡的糍粑却常吃。这就是小吃食建立起的连接,这连接中都有淡淡的乡愁。身为一个生活在河南的东北人,在坐月子的时候,给自己买了两箱米酒寄回东北老家,给孩子喂奶到三岁的阿甘让我震惊,家乡有没有这种小食有什么关系,传承才是最重要的。当然最让我羡慕的是丁娟,如今我离开了湖北,作为新疆人的她却生活在湖北。她告诉我在湖北的饭店里,湖北人总爱点一锅锅巴粥,起先她不理解,现在懂了,因为我们的这份热爱是因为从小吃到大。也许她不喜欢锅巴粥,但她记忆中一定有新疆的某种粥的位置 ,别的粥都不能取代。
我的家乡还有一种传说中的小吃食叫“油粑”,为什么说是传说中的?因为自我记事起 ,这种吃食我只听奶奶说过,奶奶从未做过。据奶奶说我们的祖先是从麻城逃荒过来的,兄弟俩一个占住村东头,一个占住村西头。到达那天正好过小年,没什么吃的,就做了“油粑”吃,因此我们那一方有过小年吃油粑的习俗。但这习俗在我小时候却也只是传说中的了,大人们都不做了。因为过小年时,我们可以吃的食物丰盛多了,比如炖腌过又风干的骨头。我在奶奶的描述中只知道油粑是烫面做的,要用油煎,再多一丁点儿细节那也是没有的。所以,我如今记下的这些小吃食,会不会变成曾经的油粑?也应该会,至少那时因为我的记录,我们会知道更多一点儿的细节。
记录是快乐的事情,感谢各位读者的陪伴。